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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空海的真言与曼荼罗

     发布时间:2016/5/24 


    【日本】村上保寿  著   刘建英  译

        内容提要:空海的密教称作真言密教,其密教思想包含在“真言”概念之中。“真言”第一是用来表达密教教宗的意思。第二是指如来的如义真实语。此真言概念出自佛教经典,在此意义上,应该说它就是真言、曼荼罗的原意。第三个含义按照空海在《声字义》、《十住心论》的解释,“真言在梵文里叫做曼荼罗”。本文主要想通过考察理解真言的内涵,达到明确空海密教思想本质的目的。
    关键词:空海  真言  曼荼罗  密教  语密
    作者简介:村上保寿,日本高野山大学教授,副校长。
    前    言
    空海从唐朝请来密教,不久他在开始自成密教体系的《辨显密二教论》(以下简称《二教论》)著作中,以真言教法、真言秘教或真言一等乘等称呼来表现之,这些就是现在的一般叫法。“真言密教”一词的运用,第一次是出现在《秘藏宝钥》第十住心开头的颂词中 ,那么空海在这些用例中,是将“真言”作为什么概念来理解的呢?如果他把真言一词也定位为具有一切不可思议威力的“咒”语,或者是“明咒”含义来理解的话,则比起前面带有教理(乘、宗)含义的真言概念,涵义明显扩充延伸了。
    所谓“真言”,即使理解为是表示如来的如意真实的话,正如后面要列举的,空海在其撰述书中,将此作为系统的表现密教教理与本质之际的概念,也已经离开原词本意予以扩张延伸使用,如此看来,仅仅做出其是有威力的咒语、如来的秘密语等语言上的定义,显然是无法正确掌握空海赋予真言的含义。也就是说,空海所说的“真言”,不是基于既定词义上理解的真言,而是反映了他个人对词义的理解。如此含义被扩张了的“真言”是何概念?对此本文试图通过空海自身对真言含义的理解予以阐明。
    一  关于真言的语义
    此前在日本,佛教界最初是从何时开始将“真言”语作为表现体系的教理(乘、宗)密教的?当然要明确此时期是困难的,尽管如此本文仍简单根据空海的记载看看这一时期的情况。
    空海在大同元年(806)10月22日的《新请来经等目录》中,阐述了惠果和尚的忠告,“真言密藏经疏隐密不假图画不能相传”, 也就是说,此真言秘藏语,是用于秘藏着“如来的真实语”的教理(乘、宗)的意思。在此意义上,可见此“真言”语,是用作表现体系化教理密教的词语。在此范围内,此“真言”语,可以视为是表现密教思想体系的概念。
    然而,在别处也有“真言”语,那就是“真言幽邃字字义深” ,也就是说,真言相当深奥,字字都意味深长,含义随着读音而变化,音的缓急长短容易出错。这里的“真言”语,显然不是教理(乘、宗)的意思,而是用于表示是如来的如义真实语。这反映出在此时期,空海是从教理(乘、宗)和如来的如义真实语这两重意思来把握“真言”含义的。对此将在后面论述,首先是前面的疑问,亦即先论述在我国,“真言”语是从何时开始用来表现体系化的教理(乘、宗)的问题。
    弘仁三年(812)八月十九日,最澄在写给空海的书信中说:“遮那宗与天台融通。疏宗亦同。(略)一乘旨。与真言无异” ,因此,以最澄的理解,遮那宗如大日如来的教理(乘、宗)也可称作真言,它们同为一乘教旨。还在弘仁七年(816)五月一日在给泰范的书简中记载道:“法华一乘真言一乘,何有优劣” ,此场合的真言也是同样,是用于所谓真言教理(乘、宗)的意思,因此,将此真言规定为咒语,限定在如义语、真实语的“语”义意思内,当然也是很难把握的,最澄在此显然是把“真言”用来表示乘、宗的概念。
    可以认为,不仅是最澄,就是在平安初期的佛教界中,也逐渐将空海请来的新佛教用“真言”来表现。《续日本后记》承和二年(835)三月二十五日条空海卒记中记载道:“延历二十三年入唐留学,遇青龙寺惠果和尚,禀学真言,其宗旨义味不莫该通。” 显然此真言语和天台、华严等语一样是用来表示宗的,因此,这种意义上的真言,从最澄评价空海为“新来的真言家” 来看,也可以说真言是空海最早使用的。亦即在《御请来目录》中记载了惠果和尚把请来密教称作“真言秘藏”,还有空海本身在《二教论》喻释之处把密教换称作“真言秘教” 、“真言秘密藏” ,或是从《菩提心论》的“惟真言法中即身成佛故是说三摩地法” 所附喻释的“秘密真言三摩地门” 等用例中,开始把空海密教称作“真言”。因此,如此包含教理、宗教意思的“真言”,超越了真言、曼怛罗(mantra)原有的词义,这也是用真言来表示空海新佛教(一乘)思想的原因。
    可是,这种对真言的理解,虽然在我国是起用于空海,但在中国,这种用法早已存在,之所以这么说,也是因为在空海《秘密曼荼罗教付法传》(以下简称《广付法传》)所引用的《不空表制集》里的不空传记中,在与不空业绩相关的段落中使用了“真言”一词:

    详译真言及大乘经典,冀效涓微。上资皇道,其所译金刚顶瑜伽法门是成佛速疾之路,其修行者必能顿超凡境达于彼岸,余部真言诸佛方便。

    也就是说,空海引用了论述不空翻译真言与大乘经典一事,其中(真言)的金刚顶瑜伽法门是成佛速疾之路,而且除此之外真言是诸佛方便一文。
    此真言的含义是指,与大乘不同的教义的金刚顶瑜伽法门即密教,而从“余部真言诸佛方便”的论述来看,可见只有金刚顶瑜伽的教义对不空而言是有意义的真言,即是教理。在《贞元录》有“皇帝批曰,和上,(略)远从天竺来布真言”的记载 ,也就是说,不空是来唐布教真言的,如果这里的真言只限定为“咒语”、如义语等语义的话,则此文意思不通,因此,这些记述说明,至少在不空时代,真言一般是当作体系化密教的同义词来使用。故如此意义上的真言概念,不是空海独自使用的,在唐朝这是一般的共识。
    进而考察其内容,例如空海还从《不空表制集》中引用了如下文章:

        庶得真言福祐长护圣弓,大乘威力永康国界。其未翻梵本经中但有护持于国福润生灵者续译奏闻。

    也就是说,真言会与大乘威力一起,护持皇帝圣弓及其国家安稳,人们福祐,也就是有令人们福祉向上的威力之教。在此,真言也不单是具有咒语威力的话(咒、明咒),而是用来表示具有护持国家、使得人们福祐向上威力之教的概念,在此意义上,把真言称为密教并不奇怪。在真言含义如此扩充使用的基础上,可以说是空海构想了真言概念。换言之,“真言”也就是密教,是具有护国、令人民福祉向上功德的宗教,在这种不空的真言内涵理解之上,对于空海时代的人民而言,真言被理解为是与乘、宗本质等同的概念。
    同时也表示了这种理解对于一般人民而言,真言意味着是密教的全部内涵,亦即认识到真言才是密教的真正关键词。空海的确也此在对真言如此理解的基础上,把握请来密教,同时,可以说只有如此把握密教才把握空海思想世界的核心。
    二、空海对真言的理解
     那么空海是如何理解真言宗教的呢?《声字实相义》(以下简称《声字义》)中的一段文章对此做了明确阐述:

       “佛界文字真实。故经云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誑语不异语者。此五种言梵云曼荼
       罗。此一言中具五种差别。故龙树名秘密语。此秘密语则名真言也。译者取五中一
       种翻耳。”

    也就是说,空海认为经典中所说的真语者、实语者等五种语在梵文中叫做曼荼罗(mandala),为何如此说,因为在曼荼罗概念中,包含有五种区别即有五佛,因此龙树称其为秘密语。而之所以将此秘密语也就是曼荼罗叫做真言,是因为译者在五种里取其中之一的缘故。
    空海指出,佛界文字含有五种之言,梵文称之为曼荼罗,所谓曼荼罗就是秘密语,秘密语也叫做真言,然而在梵语中不可能把真言直接论述为曼荼罗,也就是说,在所谓三段论法中,以秘密语为媒介,所谓真言既是曼荼罗的定义确实是成立的。但必须注意的是,在《声字义》中,空海对佛界文字含义的真语者、实语者等五种之言在梵语中叫做曼荼罗的论述,并把此曼荼罗作为秘密语来把握。也就是说,空海不是论述真言为秘密语,而是明确以五种差别即五佛的佛界文字、曼荼罗来把握秘密语的。
    关于空海对语义的如此理解,至今为止的研究者认为,空海的文章是直接取自《大日经疏》下面这段话的意思,即取自“真言梵曰漫怛罗,既是真语如语不忘不异之音。龙树释论,谓之秘密号。” 这段文言文。此文仅规定了真言的语义和此为秘密语,里面完全没有像佛界的文字有五种差别曼荼罗(秘密语)之类的思想,在这种意义上,说明空海的《声字义》,是直接把真言作为问题的论述。而且,假如引用了《大日经疏》一文,空海理解了“真言梵曰漫怛罗”,就会出现如下疑问,即最初梵语中的真言应该是“漫怛罗”,而此《声字义》中记述的是“曼荼罗”(mandala),此是否为后代的误写呢?
    而且关于此记述,例如《宥快钞》也没有任何记录,从小田慈舟论述到昙寂的《付法传》中也有此记述来看 ,可以排除后代误写之说 。可是,在昙寂的《付法传》中没有真言是曼荼罗的直接记述,大概昙寂之意是取自《广付法传》中的“如是法身(略)常恒演说真实如义语曼荼罗法教” 一文。
    若要探讨空海的“所谓真言就是曼荼罗”,与其据此,更应考虑《秘密曼荼罗十住心论》(以下简称《十住心论》)第十住心中的以下论述:

        谓真言者且就语密得名。若具据梵语名曼荼罗。龙猛菩萨名秘密语。且就语密真言法教显示法曼荼罗心者。经云。

    亦即所谓真言就是语密,意思就是秘密语,梵语叫做曼荼罗。根据法(种子•真言)曼荼罗明确阐述此曼荼罗,此论述明确反映出空海把握住所谓密语真言的象征无非就是曼荼罗,因此,正因为此思想内容表现了空海密教的思想本质,故不能简单地判断说是误写。关于这点附带说一下,大概九百年前左右写成的《秘藏记》里,有如下记载:

    真言者如来言真实无虚妄故曰真言。然皆是举一一边所名也。以曼荼罗为真言名耳,言曼荼罗者,梵语与汉语欤。梵语非汉语,以曼荼罗翻汉语云何耶。曼荼罗含众多义。依无相当者翻译家不翻耳。

    也就是说,所谓真言就是如来之言,真实而没有虚伪欺骗所以称之为真言,真言只是在陀罗尼的各种含义中取其中之一为名而已,真言的概念就是曼荼罗,曼荼罗是梵语,由于没有合适的译词,故译者没有翻译。
    《秘藏记》的作者把真言规定为曼荼罗,大概是以前面的《十住心论》论述为根据的,在此论述中,空海认为真言就是曼荼罗的理解不是误写,它让我们从中看到空海的真言理解流传后世。
    关于空海对真言的如此理解,已经有芙蓉良顺《关于真言》的优秀研究 ,芙蓉在此文论述到,空海大概是以昙寂之说 为基础的,不过《声字义》引用的“经”和五种语,不是出自《大日经疏》里的四种语,而是出自鸠摩什译的《金刚般若波罗密经》,该经出现的五种语即是“如来是真语者、实语者、如语者、不诳语者、不异语者。” 因此,关于前面的“故具五种差别”一文,要留意真语者、实语者等五种中的“者”字是指佛(如来)的意思,显然这不是别的就是曼荼罗中的五佛。而且指出“它还是佛的三味分类,此分类完全相当于曼荼罗五佛的内证,由此内证说出的“语言”被命名为真语、实语,这就是大师的真言观。” 亦即芙蓉认为,空海的真言观是将真语者、实语者等作为佛三味象征的曼荼罗的五佛,将三味内证所说之语视为真语、实语等。
    以芙蓉之理解,说明空海的真语、实语等“语言”概念,已经不仅限于漫怛罗的意思,通过解释如来的语密(真言、三味),空海已经清楚地把这些“语言”的内涵扩充延伸为曼荼罗的意思,在此意义上,此说的理解应是恰当的,故这里并非多此一举,下面将试从与芙蓉之论不同的视角,通过空海对真言的理解,考察此“语言”的思想性。
    前面也曾引用,空海在数本《大日经开题》中,有如下记述:

    真言者梵曰漫怛罗,即是真语如语不妄不异之义。龙树释论谓之秘密号。旧译云咒非正翻也。

    以上是《大日经疏》住心品的引文,根据不同的写本、版本,《开题》中的“漫怛罗”有的地方也写作“曼荼罗”,在此还是忠实地引用《大日经疏》一文为好。由此可见,空海是正确地把真言理解为漫怛罗译词的。
    然而空海指出,后半翻译为咒语是不正确的,这点对于理解空海对真言的解释十分重要。因为其反映出空海并不是不理解《大日经疏》把真言作为咒语含义的概念,“咒”字是与“祝”相关的字,“祝”字,是以口与人为字根,表示是神灵附体的巫女,由其表达“咒”、“宣”的意思,后转而变成祈祷神灵、通告神灵,祝词或者是庆贺、祝福等含义,“咒”字的字根,是由口与兄构成,祈祷将灾于人,变成诅咒的意思,后转而变成“咒文”的意思。《大日经疏》的漫怛罗语义,似乎不愿被限定为如此咒语含义之内。
    空海也同样,他显然清楚并理解从《大日经疏》文言文把漫怛罗译成咒语的问题,也就是说,空海认识到文言文中的真言概念不单纯是咒语的意思,它还是如来语密的秘密语,也是所谓佛祖智慧的体现。所谓佛智象征无非就在曼荼罗内。因此,空海在把《金刚般若波罗密经》五种之“者”即曼荼罗的五佛和佛智象征的真言(秘密语)结合起来之际,能够充分理解到如其在《十住心论》中所说的“真言就是曼荼罗”。在此意义上,《大日经开题》虽然说明了真言就是漫怛罗,但在此场合下,空海也把握了真言的本质,那就是真言不单纯是咒语,也包含了曼荼罗(佛智的世界)的意思。为此,即使写本、刊本中应是漫怛罗的地方写成曼荼罗明显是误写,而从空海的思想来看未必就是误写。
    从以上情况来看,显然空海是在了解真言的梵语为漫怛罗的情况下阐述自己的思想,同时其扩大充实了真言的语义,通过把握其为语密,掌握了真言是表象为曼荼罗的秘密语,故从这一点,可以看到空海对真言理解的特征。
    这种对语言扩大充实的理解,正是空海思想的基础即思想性,此在真言密教思想体系化的过程中成为其核心原理。
    整理空海对真言、秘密语的理解有如下两点:第一,是《声字义》中的“所谓声字实相者即是法佛佛平等之三密。众生本有之曼荼也。” “真言者则声,声则密语。” 也就是说,所谓“声、真言”是法身如来的语密,此语密明显的实相、声字实相,众生本来就具有,是曼荼罗即是有佛世界中的佛性。因此,语密即“语言”是开示世界(曼荼罗)的意思,空海认为所谓真言就是曼荼罗。可以说开示世界的真言即“语言”的思想性,在相关的真言=曼荼罗概念中,首次清晰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。
    换言之,空海通过掌握真言就是曼荼罗,不仅将其作为密教的同义词来使用,真言还是开示密教世界的“语言”、语密,而且此“语言”不是显教或者大乘经典中的语言,而是作为佛界自身直接的“语言”,作为将世界(存在)的实相清楚地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密教语言来把握。因此,空海指出,所谓如来语密、秘密语真言,是如来“语言”的象征,故是佛界的“语言”,同时它也象征着佛智即世界实相的曼荼罗。
    第二,如《般若心经秘键》诵词“真言不思义  观诵无明除  一字含千里  即身证法如” 所示,其对真言的理解和《声字义》的字义解释一脉相通。也就是说,诵词说明了第一,在一字的真言中,包含了世界实相和无数智慧(真言),这就是对真言(字义)的理解,即是总持(陀螺尼)的意思。 第二,这种总持的真言、秘密语,不是单纯的不可思议的咒语,而是佛智功德、或是能量(威力)“语言”的象征。在此意义上,真言、陀罗尼本身显然延用了漫怛罗本来具有咒语威力、能量的意思,而只要掌握了真言的佛智功德、威力的本质,即明确其不是单纯的地道的咒语概念。空海在理解真言、秘密语这两层意思的基础上,认识到真言(语密)之教即三密之教就是超越了果分不可说的大乘(显教)的宗教,故极力主张此宗教的确是最上乘的秘密佛乘。
    三、“语言”开示的世界
    空海首先掌握真言是语密之名,真言概念显示了如来秘语开示世界的活动,此说明空海认识到真言不单纯是象征概念或语言,它始终是开示世界的语秘(秘密语)。正如前面引用《十住心论》的“通过法曼荼罗心即种子(梵字)显示曼荼罗”一文所显示的,用这样的语密、真言所开示的世界,正是空海形象描绘的曼荼罗概念。
    此外这里所谓的“语密”,不是单纯地将隐藏秘密作用的含义昭显,也不是指其为具有不可思议诅咒威力的咒语(符咒),“语密”是将如来绝对境界的世界本身开示在我们面前,是告诉我们“如来活动”的意思。而且此境界是超越一般语言的世界,为此,也是在认识论上主客无法对象化的世界,如同超越言说的世界,是不可说的世界,这是在这种意义上的如来语密,是秘密语。可是空海自《二教论》以来,主张将此世界直接清楚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,这就是法身说法的主张。
    空海在法身说法中所要明示的是,世界的实相是通过如来的“语言”即真言和其言名(字)的声字来阐明的。也就是说,要让世界的实相(存在性)展现在我们面前,只有通过如来的“语言”。或者是通过“语言”,首次把存在者的存在显现在此世界里的意思,这就是井筒俊言所说的“存在即语言”, 其意思是在绝对境界的未分节世界(六大体大的世界),以“语言”赋予意思分节时,此现象世界(四曼相大的世界)就会清楚地展现出其姿态(存在相),阐明此存在实相(存在性)的如来“语言”,正是空海所说的真言含义。
    换言之,通过真言、语密,未分节的法界意味着分节时,那里的世界真实相即曼荼罗就会显现,而此曼荼罗作为以真言、语密而意味分节的世界,就被假设在我们面前,因此,当空海说“真言就是曼荼罗”时,不是指真言言语上的意思是曼荼罗,而是论述了真言、秘密语作为曼荼罗展示世界实相这种深奥存在真相的定义。
     空海在《十住心论》的第三住心中,对“语言”与曼荼罗的关系做出如下论述:

    若入阿字门悉离一切相,离相之相无相不具,是则法身普现色身。各各具四种曼荼罗。若有众生能解此义,则世天真言与大日真言无二无别。

    也就是说若入阿字门,即是一切相离开,相即此现象世界的姿态也不会没有,此现象世界的姿态是法身的显现(色身),其分别有四种曼荼罗。若能很好地理解此义,即可知世天真言与大日真言是一样的。如此和现象世界是法身曼荼罗(存在)一样,世天的“语言”也可以说是大日如来的“语言”,是开示存在本身的形态的东西。从此思考出发,可见空海都是从开示世界存在相来把握真言和曼荼罗的概念。
    在这种真言与曼荼罗的关系中,《即身成佛义》(以下简称《即身义》)的“即”字意思是可以等同为一。空海在《即身义》中,用“四曼”的概念明确阐释了在六大体性“即”(无碍涉入)的地平上出现的形态(存在)即一切存在者的存在相(本质)。 而且抓住此四曼实相不离,用“即”字规定下来。 此不离就是未分节的“即”世界的存在相,通过真言意味分节,可以将世界(存在)用四种曼荼罗(现象世界)把其存在相(形态)显现出来。真言与曼荼罗就是这种关系,概括而言,它只是一种开示世界“即”存在相的关系,而如此理解时,存在是“真言”的意思,如前所述,真言其实就是以曼荼罗开示世界的真实相,换言之,世界(法界)和一切存在者(一切诸法),通过如来秘密开示的真言、“语言”的作用(语秘),用曼荼罗才能首次将其存在相(本质)展现出来。
    正因为如此,所以说空海的真言概念就是曼荼罗,可见空海掌握的真言不是语言、语义上的问题,而是始终从世界观上来掌握。也就是说,对于空海而言,真言在其声字实相中除了是开示存在相(曼荼罗)的语秘以外,别无其他。与语密相关即站在如来说法的角度上,存在就是“真言”的意思,的确能掌握到真言就是曼荼罗。
    如此看来,空海把佛教“语言”象征的真言乘或曰真言教法,又称作曼荼罗教法,就可以理解了,空海根据真言不是语言的问题,真言始终作为如来的语密,作为曼荼罗象征着世界的实相以及存在的诸相来把握真言的含义。

    结束语
    通过以上考察,清楚地显示出把真言就是曼荼罗,看成是空海在翻译真言理解时的水平问题是十分危险的。空海是在充分认识到真言是梵语漫怛罗的翻译基础上,从其对真言独特的语义理解中,通过扩充延伸其涵义,确实得以在我国首次成立了体系化的真言教、曼荼罗法教即正统的密教(纯密)。
    空海早在从前陀罗尼等经典的读诵、悔过的过程中,就提倡真言、漫怛罗教法。可是此真言毕竟只是具有不可思议咒语威力的“符咒”而已。当空海掌握了如来语密的真言本质、掌握了佛智象征的曼荼罗时,真言就从咒语的性格中解放出来,“真言”语在意味着是正统的密教的同时,象征此智慧立场的如来的秘密语即成为佛智含义的“真言”。从真言的概念中理解到曼荼罗涵义,可以说空海对真言的理解就在此延长线上,而且当他大胆地提出如此解释时,不难想象空海的真言概念和其思想性,给平安初期的佛教界以相当大的刺激和影响。